哭泣的月台魔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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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情肅穆,眼尾的暗紅與畫得強硬的眉峰,對於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顯得過分成熟,失去了青春該有的柔嫩氣息。
漆黑的長髮被整起盤起塞進刻著盤旋龍鳳的輝煌頭冠,壓在她的小小的頭顱上。
一身東方傳統的朝代華服,墨黑寬大長袍重金線刺繡著祥雲與威嚴的真龍,領口與袖口露出底色深紅底衣,一層又一層的。
那樣的裝備與所有都顯得太過沉重,她雙手的小指上都戴著金製玉鑲的護甲套。
她一手托腮神情乏味的看著窗外的景色,坐在行駛快速的火車上,顯得格格不入。
整個車廂裡只有她一位乘客,外頭的景色不斷的變化星辰曙光,高樓與森林。
這段從她自認坐上這奇怪的交通工具的旅程開始,她已經對於太多未見過的景色不感到吃驚。
那些見到幾乎要到達天庭的高樓,與全身雪白趴在冰塊上舔掌的巨熊。
她懶得去想自個為什麼會在這,又將去哪?
只有迎自己上車的那年輕人說了列車、穿梭、空間過去未來等字眼。
一切都不怎麼重要,不去探討。
車廂間的門被打開,一名穿著制服的女子推著小推車滿臉笑容地進入車廂,推車上只放了個圓形波浪裙邊的魚缸,魚缸裡則是堆滿了各式雜物。
女子到她身旁停下了步伐,彎腰正要笑著說什麼時她看也沒看的,從兩耳上取下南海珊瑚製成的耳環,放入了魚缸之中。
貌似人員的女子依舊是燦爛的笑容,說著感謝您,如需要任何服務請聯繫我。
接著就繼續推著那小推車,前往下一節車廂。
隨著外頭的景色迅速的變化,她有些泛懶停駛下的列車代表著誰的上車或下車。
這次是吵鬧的,金髮碧眼的女孩粗魯的拉開車廂門往她跑來:「嗨!我要下車了,很高興這段路上能跟妳說話,雖然妳都不太理我!」
蕾絲花邊的洋裝,活潑開朗的女孩在她身邊大聲喧鬧,她最初只認為蠻夷人別隨便跟孤搭話,但聽到那個人的身分是公主後才勉為其難地記住名字。
兩人年紀相差不大,卻有著過多的代溝,女孩開心的說著已經到了去年我們全家一同去的消暑夏宮了,下次妳也來玩吧!
她覺得對方太過聒噪,擾了清閒。只好傲慢地開口:「孤明瞭了,快走吧!沙皇朝?沙皇朝的安娜塔西亞公主。」
她不曾聽過的國名與看過的模樣的異邦人,但因為也是皇室才請對方離開。
依舊像隻蹦跳小兔子的女孩下車,車廂又回復只有她一人的狀態。
不知道這趟旅途的終點是哪?每次經過漆黑的隧道裡盡頭會是出口嗎?
她還記得第一次坐上王位龍椅上時,她是如此膽怯不知所措。
當文武百官退朝後她一人站在大殿前,抬頭望著那片藍得不思議的天空,聽說在遙遠的邊境有個地方叫海,是個大得無法望邊際的鹹水湖。
情勢是如此的動盪,她到底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被推上王位成為了年幼的女皇。
而她在位的時間又短得可稱為眨眼一瞬,不到七日。
在搖晃的列車上她想她看到了海,那樣的寂靜像極了漆黑的鏡面望不見底。
當自稱服務員的女子第二次推著魚缸在她身旁停駐時,她脫下右手小指的護甲套,毫不留念的丟進空無一物的魚缸裡。
「祝您有趟美好的旅程,如果需要任何服務請告訴我!」相同的話語,她完全無視。
連國號都來不及改的朝代,將要崩潰被他人奪去的江山,需要一個來承擔這罪名的君王。
那個人是她,未滿二八年華的她。
到底是時勢造化弄人還是?
那時站在大殿外抬頭望去的天空太美,寬廣的讓她覺得內心被撫平,或許可以相信自己?
列車又再次停下,她見到一名戴著奇怪皇冠的男人下了車,當初迎接她的站務員青年鞠躬與他道別。
然後又見到了,一個穿著破爛的女孩支吾的在跟站務員說些什麼,但是被拒絕。
她皺眉瞇眼,出自無聊站起身走過車廂明明原先如此遙遠的距離,她推開門青年跟女孩就在她面前了。
「抱歉,我們這台列車只能讓身分非常高貴的人上車。況且妳應該也沒錢吧?」
她站直身子冷漠地看著女孩苦苦要求說她要去一個地方,尋找她的弟弟,拜託讓她上車。
被站務員無情地拒絕,她無趣的甚至要犯困,她開口了。
「讓她上車吧。」
「鸞英陛下,怎麼能讓身分如此低下的人上列車呢?這樣的會沾汙了您與其他乘客的身分。」
「孤之要求汝拒絕,大膽!」她的語氣毫不客氣,但神情卻沒什麼起伏,她想或許也只剩這站務員會搭理她的身分。
最後女孩上了車,與她在同個車廂。女孩不敢跟她說話只是低著頭偷偷地望著她。
安靜無聲,最後是女孩小聲帶著歉意地說請問妳是要去哪裡?
女孩從未見過像如此打扮又帶著威嚴的人,讓人震懾。
她沉默不語,女孩像是想化解尷尬地解釋說自己要去找弟弟,他在哪個工廠替人做工等等。
她最後開口了:「孤否知。」
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上這班列車,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,在那個動盪敵國帶兵攻殺入城鐵馬踏入皇宮時。
母后他們想要降伏苟且偷生卻又不甘王朝血脈如此被人踐踏,那樣虛偽自私,犧牲了自己。
滅國的君王活著是種恥辱。
她那日依舊穿戴完整在母親與宦官的拉扯之下,她尖叫著戴著金飾的小指甚至刨出了母親的右眼。
掛在大廳上的白綾,沒有可以踩踏的椅子。
她是掙扎著硬被舅舅給抱上,戴著龍冠的頭顱套進白緞鬆手,頸部承擔了這一身華貴服飾虛假帝王的重量。
踢著掙扎的腿,她母親哭倒在地的喊著原諒我,為了我們一族高尚的血脈,榮耀。
不肯屈服於敵國的年輕君主皇帝,自縊。
那些人是可以裝出如此心痛的模樣,看似不服卻為了壯烈死去的君王所以只好委屈活下去的模樣。
她不懂自己的死到底有沒有意義,因為那都與她無關了。
比起恨不甘什麼的,她是一臉茫然關於自己的人生。
女孩在失火已成廢墟的工廠錯愕的下車,她又是安靜地獨自一人。
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,或是為了什麼去哪,她的一輩子都被關在皇宮之中,所謂的外面只剩下抬頭望著的天。
那算壯烈嗎?她不懂。
在宮中就算退了幾十步也不會海闊天空,她更是硬被趕上龍位的可悲帝王。
當她被站務員通知可以下車時,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注意到一片漆黑的外頭,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帶去了哪。
「關於陛下的旅途已經到了結尾,我們堅信這個安排一定能讓陛下滿意。」青年手舞足蹈地說著,披著厚重的冬季外套。
「哼,把孤扔到這種荒郊野外……」她滿臉不屑,她內心想要的需要的是什麼,她自己都不懂了。
直到她抬頭望向那本該漆黑的天際,炫目的浩大的,如同天女的薄紗神衣裙襬,散滿了整個天空。
碧綠的,紫花與藍玉般的色調太過遼闊,她頓時間說不出話語只能愣住望著。
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,比她在大殿外抬頭所見的還要美上萬分。
震撼了她的所有。
「這是極光,一種特殊的景色。我想鸞英陛下應該會喜歡。」
冰涼的空氣凍得她鼻子難受,牽連到淚水不停的落下。
「孤是……太美了。孤覺得,嗚……」她啜泣著,在如此的天空下她是那樣的渺小,沒有什麼要她去承擔的代價。
那些強壓在她身上的重量似乎都消失了,相較之下。
內心的悸動,與放鬆感,似乎一切都已得到滿足。
她的情緒她的所有終於得到宣洩的出口。她只是個不曾被歷史紀錄的短暫君王。
她在滿眼淚花笑著哭泣身軀碎成了星屑粉塵,脫離了世俗的糾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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